□ 李牧

《少林寺》上映的時候，我12歲。

12歲少年的心里，武功修煉就像一棵樹，牢牢地生根發(fā)芽，茁壯成長，郁郁蔥蔥。這棵武功之樹，在日后的十幾年里，始終在生長，根本不停歇，它的生長歷程，根本沒有春秋冬，清一色的都是夏天。偶爾有時候，還會有離家奔赴少林寺的念頭如流星般閃現(xiàn)。

心中有真愛，行動就熱情。先是，模仿覺遠師兄像模像樣地出拳擊掌、正蹬側踹，接著就與一幫小伙伴加入各種武術班，練長拳、學潭腿，甩短棍、舞刀劍。班報得多了，就感覺和體育老師教得差不多，吸引力漸漸消散。某天下午，深思熟慮之后，恍然大悟，決定收集武功秘笈，暗中修煉。

好在當年練武之風大盛，市面上的武功秘笈，琳瑯滿目，令人目不暇接?！段淞帧贰段浠辍贰段洚敗贰恫珦簟贰度瓝襞c格斗》《柔道與摔跤》等等各類武術期刊，期期必買，精心研讀，而后照貓畫虎、邯鄲學步。然后又在許多更像武功秘笈的鉛印手抄本中，挑揀一番，首先脫穎而出的是鐵砂掌修煉法。

即便在金庸射雕系列中，鐵砂掌也是大名鼎鼎，屬于上乘武功。秘笈封面是張相片，一位瘦小武者，一掌擊碎近20塊摞起來的磚，完美地展現(xiàn)了鐵砂掌的恐怖威力。最妙的是，練此武功，需時不多，每天10分鐘；動作簡單，面對沙袋扎馬步，雙掌拍、摔、提、砸、砍；練后有洗手秘方加持。這個秘方，是地骨皮加粗鹽，煮沸熬湯備用。我記得去家附近的藥房買地骨皮，那位慈祥的醫(yī)生認識我，問我干什么，我害怕泄露秘方，漲紅著臉一言不發(fā)，醫(yī)生笑著給了我一大包，連錢也不要。

那一段時日，我癡迷于修煉鐵砂掌，終于有天夜里，試著去劈一塊紅磚，居然掌至磚碎，那一刻，實在甚喜甚喜，自豪且自傲。但我始終不知道，如果繼續(xù)練下去，我會不會也一掌而碎數(shù)十塊紅磚，因為，人心不饜足，我總感覺有更好的武功在等我，何況外家功法比起內家來說，好像是差點。便將外家鐵砂掌棄之不顧了。不過練了那么久，還是有點效果，后來很久一段時間，一掌之下，劈紅磚，有點難度；拍核桃，一拍即碎。

內家有兩套功法頗有誘惑力，一套是《功家秘法寶藏》，屬武當太和門功夫。五大系列三十多本，涵蓋內功、外功、拳法器械。記得當年買了好幾本，還能記住的就是《天罡大周天》《地煞小周天》，認真研究修煉了一段，發(fā)現(xiàn)過程極其繁瑣，需時又太多，便先放棄了。另一套是《少林易筋經》，薄薄的一個小冊子，大約幾十頁的樣子。這本易筋經，真是內外兼修。其中練掌，與鐵砂掌異曲同工；鍛體，十幾個拳架也很科學可行。不過它的內功，什么膜論、揉法、捶法、采日月精華等有點神妙莫測，照直練去，恐怕有走火入魔之虞。間斷練了一陣子，最后放棄了。此時，我的青少年時代結束了。武功之夢，亦戛然而止。

年輕時候，竟然會為了修煉武功耗費了那么多的光陰，功夫沒有什么長進，見識卻廣博了許多，突然就明白了，這只是一個長長的游戲而已。等到后來武術界居然出現(xiàn)了《六脈神劍》《七傷拳》《九陽神功》《小無相功》等等秘笈神功，苦笑之余，就為自己當年的癡迷，惆悵不已。

再等到有武功高手出來演示功法，與徒弟過招，談笑之余，揮手之間，丈八大漢就人仰馬翻，飛出去幾米遠，幾乎就是沾衣十八跌功法再現(xiàn)，看那個情形，估計摘葉飛花，傷人立死也不在話下。就更加明白，我把最美好的年華，用來修煉武功，當真是人世間最昂貴的一場游戲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