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棗紅了
□ 劉曉利
總是在不經(jīng)意間,時間就充滿了秋的味道。抬頭仰望間,懸掛于我家腦畔崖壁上的酸棗就漲紅了臉,它猶如嬌羞的小姑娘一般,一見到秋,就把自己紅撲撲的臉蛋藏于密密麻麻的酸棗刺叢中,星星點點的紅映襯在藍(lán)天白云下,把個秋日的院落裝扮得無比靚麗。就是這樣一叢叢的紅果果,漫山遍野的生長于晉西黃土高原一帶,酸棗一般喜歡高掛于半山崖,它們只要很少的雨水滋潤,向著太陽生長,哪怕是一塊萬分干涸的土壁子上也能長出酸棗叢。
春天的時候,它們在一場場春風(fēng)中抽芽吐綠,開出比棗花還小的淡黃色的米粒,隨著時間的生長,一場花事凋落后就有青果果掛在了花朵的上面。是的,酸棗已經(jīng)成形了,在它們生長的過程中,幾乎是不需要任何的呵護(hù)的,這個時候,人們也不會想起那些長在高處而又長著刺的家伙們。只有到了秋天,到了人們開始在地里忙碌的時候,不經(jīng)意的一抬頭,就會看到一叢叢的紅果果,一片連著一片,伸出手摘幾個吃,酸酸甜甜,真的很好吃。于是,這野生的果果也成為了人們秋日收藏的必備品。
我是吃著酸棗長大的,在我童年的記憶里,我家腦畔上從有木瓜叢的時候,酸棗叢就已經(jīng)在這里深深的扎根了,三眼窯洞的頂上,一半是木瓜叢,一半是酸棗叢,這些木瓜與酸棗從開花到果實的收獲給了我難忘的快樂時光。常記得隨母親一起到地里摘酸棗,從天不亮的清晨開始,到日落的黃昏,一片一片的挨著找,從一塊地到另一塊地。我們找到后,低處的就拿手摘,高處的需要拿根棍子往下敲打,有時候遇到其他地里打酸棗的鄉(xiāng)親們,有時挨著,有時隔著山溝互相對望著,不同的敲打連在一起,好聽極了。在摘酸棗的過程中總是會遇到許多刺,一不小心,手伸到刺的叢林間還沒有摘到酸棗,手就被扎得流出了血或者有刺刺進(jìn)肉里了。用棍子打下來的酸棗滾落了一地,低洼處會聚集起一堆紅酸棗,而不平處則會很零星的散落著。我和母親蹲下來撿,酸棗豐收的一年,母親會拿著兩個麻袋,我提著籃子一起去撿,母親撿的速度非常之快,也能把夾在酸棗之間的帶刺或者雜物的枝葉去掉,而我有時候就會混進(jìn)去,這樣做的結(jié)果是,還得母親回家后重親整理一番。從果園子地里,到后則坡地里,再到白蛇峪溝,再到紅塔山,再到我家的腦畔上,一年年,一日日秋風(fēng)曼舞的日子里,母親就這樣撿拾著生活的零用,記得那個時候,村里也常有收酸棗的小商販們,從五角到三元根據(jù)酸棗的質(zhì)量以及摘下后保護(hù)好壞的程度分成了幾個價格。
初秋時期,酸棗剛剛泛紅,這時候摘下來脆脆的特別的鮮,那些大品種的甜酸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村里的婦女們一打而光,隨著秋天漸深,個頭小,只酸不甜的酸棗才會受到大家的關(guān)注,熟透了,成了綿軟軟的,有許多酸棗自己提前就成熟落了下來,人們很容易的就把枝頭的酸棗打了下來。酸棗喜歡山崖,一般打酸棗與撿酸棗多半是在半山崖上,站在酸棗叢邊向下望去,村子成為了遠(yuǎn)處的小格子,來往于道路上的人流與車輛猶如小螞蟻在移動。我喜歡跟隨母親去打酸棗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,可以爬上很高的山,看到高處的風(fēng)景,那些漂來漂去的云朵會在藍(lán)天下呈現(xiàn)另外的一種美麗,溝對面的風(fēng)景會是一圈圈由綠變淺黃的風(fēng)景,黃土高坡在這樣的一個季節(jié)之中想必是最美的了。
風(fēng)拂過面頰,微涼的感覺,再看看頭頂上的那一片片酸棗叢,我的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美好開始蕩漾,進(jìn)入中秋時節(jié),這些酸棗就會快速的變紅,變軟,在此期間,人們也不再有時間去打酸棗,酸棗紅了,往往成為人們在田地間收割日子的一種口頭禪。終于等到收了黑豆,挖了土豆、落花生,割了谷子、糜子,擰了田間的玉米棒子之后,整個鄉(xiāng)村就開始漂蕩著蕭瑟。風(fēng)一陣比一陣?yán)?,誰也說不清楚是不是在一夜之間,那些金黃就被收走,留下一地的枯黃,那些被割了頭顱的家伙,就只能等待被風(fēng)抽干的命運了。
收了秋,曬在院子里的各種糧食便開始大量的吸收陽光,就在人們快要遺忘那些掛在高處的紅果果時,一陣陣的秋風(fēng)掃落了一院子的酸棗,它們夾雜在谷子間,夾雜在玉米豆子之間,拿兩個手指一捏,軟軟的,抬頭間,只見黃綠相間的葉子間,那些紅果果更加的惹人喜愛。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,人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打酸棗,乒乒乓乓,等到酸棗葉子近乎落光的時候,人們會把撿來的酸棗攤開在院子里曬,只等那一聲聲叫賣聲在鄉(xiāng)間小道上響起時,這些酸棗就會變成人們盼望已久的零花錢……周而復(fù)始,酸棗就這樣裝扮著我的鄉(xiāng)村世界,它們在艱苦的環(huán)境之中扎根生長,把一季季紅色的果實留給秋天,留給喜愛它的鄉(xiāng)民們,多少年過去了,它們依舊守著誓言,不再離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