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美食
寒冬那碗豆腐腦
□ 向超群
南方人吃豆腐腦,一般喜食甜口,或加白砂糖,或佐以紅糖汁。我第一次吃咸口的豆腐腦是在北方上大學時,學校側(cè)門口的早點攤。那一碗豆腐腦,浸在濃濃的大骨湯里,漂著香菜和韭菜花,最后再來一勺香油,對于我這個南方人而言,稍顯油膩。
這樣的印象被打破,是吃到了我們大院里周嬸嬸做的豆腐腦。我剛懷孕那會兒,孕吐反應特別厲害,吃什么吐什么,后來都被送去醫(yī)院掛吊水。在醫(yī)院打完針,回到家,又一連幾天吃不下東西。母親急得每天叨叨:人是鐵飯是鋼,不吃東西,大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扛不住的!街坊們好心,也幫著出了好多主意。
這天晚上,我躺在沙發(fā)上,望著窗外路燈下的雪花飛舞,沒有一絲精神。不一會兒,周嬸嬸來到我家,她抱著一個墨綠色的保溫桶,打開一看,滿滿一盒豆腐腦。她對母親說:“給孩子嘗嘗,我特意在湯里加了點菠菜葉,還點了些醋,開胃的,看能不能吃下去幾口?”
母親用一個小碗小心翼翼地舀了幾勺豆腐腦,遞給我。我迷迷糊糊地吃了一口,別說,還挺好吃。坦率地說,比平日里吃的甜口豆腐腦要好吃,湯里有切得很細的西紅柿和菠菜葉,還有紫菜和小蔥,很鮮,也很香。我再喝一口,細嫩的豆腐腦輕輕一滑就入了口,里面不僅放了醋,還有白胡椒粉,特別開胃,我?guī)卓诰秃韧炅艘恍⊥搿?/p>
母親很高興,又給我盛了一碗。我望了一眼保溫桶里,紅的湯,白的豆腐腦,綠的菠菜,紫的紫菜,交錯在一起,好看得像莫奈的畫,是甜口豆腐腦從沒有過的色彩和模樣。
自那之后,周嬸嬸每晚都給我送豆腐腦。母親也嘗試著做過,但試了很多次,不是咸了,就是酸了,終究比不上周嬸嬸端做的豆腐腦好吃。再后來,我所居住的大院也因舊城改造而被拆遷,曾經(jīng)住在院子里的周嬸嬸、李嬸嬸、孫伯伯……都已各自搬走。這些年,我再也沒見過那種做法的豆腐腦,也再沒嘗過那樣美味的豆腐腦。
有些味道,刻在記憶深處,不一定是多么驚艷的食材或者味道,而是食物背后的人情味。那個記憶中的大雜院,聚攏是人間煙火,分開是人生常態(tài)。味覺之所以長情,就在于它只忠于那些隱藏在食物背后,割舍不斷的情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