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茶余酒后
鄉(xiāng)村味道
□ 鄭石萍
“故人具雞黍,邀我至田家?!迸笥鸭s我們?nèi)ニl(xiāng)下的老宅做客。久居鬧市,暑夏悶熱,正無處可逃。加之年齡漸長,很向往鄉(xiāng)村生活,好想在村子里有個房子,有一座院子,幽靜幽靜的……去朋友家看看也不錯,于是欣然應允。
這是這個夏天最悶熱的一天,朋友的村子不遠,就在城邊,出城便進入鄉(xiāng)村小道。不見了高樓大廈,沒有了車馬喧囂,山山卯卯,溝溝壑壑,綠樹、綠草、綠莊稼,滿目皆是綠,車子在一片綠海中行駛,頓覺呼吸順暢,神清氣爽。村子里楞楞畔畔,玉米、谷子、核桃樹應有盡有,院畔外一顆顆烏油油的南瓜就垂在車窗外,空氣里滿是莊稼的味道。
迷宮般的七拐八繞之后,到達目的地。朋友戴著草帽,悠閑地蹲在坡上迎接我們。彼時的朋友看起來與這個村子很和諧,仿佛在這個村子生活了一輩子的老農(nóng),他的神情,他的笑容是那么的豁達、恬靜。朋友準備了豐盛的飯菜,大多是小院里自己種的時令蔬菜,現(xiàn)摘現(xiàn)炒。午休后我去車子里拿包,一出房門就被一股熱浪裹挾。太陽,不,權且叫她日頭似乎更貼切。毒辣辣的日頭赤裸裸地罩住我,幾乎不能呼吸,空氣里是一股鄉(xiāng)村特有的熱浪味,熱得單純,熱得干爽,熱得透徹。車門滾燙,車子里的空氣滾燙,包包滾燙,包包里的一個小果子半熟了……我關上車門,逃似的跑回屋子里。
午后,朋友在院子里樹蔭下放了一張小桌,約我們喝茶玩牌,院子里與中午時分兩個天地,大門敞開,風吹進來,空氣流動著,特別清爽。窯洞前有一顆茂盛的棗樹,微風吹過,樹枝搖曳。棗樹下有一個磚砌的爐灶,看起來年份久遠了。平房前一架碩大的葡萄架橫跨在菜地上,葡萄架下掛著串串葡萄,很是誘人,像是一幅畫。朋友的弟妹在院子里的爐子上坐了一口大鐵鍋,燃起了一根木柴棒,為我們熬一鍋久違了的高粱米飯,俗稱套黍米飯。隨著鍋內(nèi)“咕嘟咕嘟”的翻滾聲,炊煙味、套黍米味、豆豆味、錢錢味混合成一股久違了的套黍米飯?zhí)赜械拇枷阄?,彌漫在空氣中,這香味穿越了幾十年,把我們帶回了兒時……
院畔外有幾棵李子樹,長在開滿白色小花的土豆地里,伸手采摘到一顆熟透的泛紅的李子,直接送到嘴里,酸酸甜甜特別鮮。山上的天說黑便黑了,伸手去摘第二顆李子時,暮色降臨了,李子樹變得模糊起來。院子里的串串葡萄與葡萄架,與暮色融為一體,空氣里依舊是套黍米飯的香味。院子里的燈亮了,燈光下的葡萄架簡直美輪美奐。
清晨還不到六點,太陽就照在窗子上。雞鳴狗吠,蟬鳴鳥叫,此起彼伏。這里的蟬鳴最有特色,細聽有蟬兒在對唱,東邊樹上鳴叫剛打住,西邊樹上立馬接茬,一聲賽過一聲,一浪高過一浪,真不愧是夏日音樂家,有婉轉(zhuǎn)起伏,有停頓,如頌如歌,如泣如訴!我似乎置身于一個蟬鳴的世界,被這夏日鄉(xiāng)村特有的聲音包圍著。
蟬鳴牽引著我,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坡下。路邊,坡坡上,黃燦燦的黃花菜、亭亭玉立的小蔥滿目皆是,亦或會在小路的中間恒生出團團簇簇漂亮的打碗碗花,瀟瀟灑灑自自在在漂漂亮亮地開放著??諝饫锸乔逍路曳嫉哪嗤廖?,瓜菜味。被拆遷了的房子不見了,院畔堆放著各種陶瓷缸,陶瓷罐,瓦罐。主人遷走了,帶走了生活必需品,這些刻著年輪,不知傳了幾輩人的老物件被遺留在老宅、老村。看得出,主人對它們戀戀不舍,卻也無力回天,只能把它們整整齊齊碼放在拆遷的挖機夠不著的地方。
順著小路繞回村委會大院子,站在院邊護欄往下看,溝底是幾座早已荒廢的老院子。老建筑的殘垣斷壁透露出它的古老,正對著我的是一個磚建四合院,掩映在蔥蘢的綠樹中。側(cè)窯背向我,破敗不堪,上窯背的臺階分明可見;三孔正窯完好,院子很大,地面是磚砌的,門前有一口旱井,大門的門樓很氣派,院墻和院子里幾處建筑坍塌了。讓我眼前一亮的是從大門口的花池內(nèi)延伸到院子中央的一片綠色的南瓜蔓,碧綠碧綠的,開著幾朵碩大的黃花,很精神,給這個破敗的老院子平添了幾分生機,隔空聞到了瓜蔓兒香。
蟬鳴中告別了朋友?!按街仃柸?,還來就菊花?!?